第十章 一枝桃花開 (15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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己悟出來的。我細細瞧了兄長每回看到宋之微的笑，就有點恍惚不定的意思。眼下七殺哥哥與青衣哥哥都不在，只得我出言提醒兩句了。”
我有些憂心，道：“往後，切莫從你青衣哥哥那裏翻話冊子瞧了。看多了，腦子會壞掉的。”
小小蘇莫名的望我一眼：“兄長，那你的腦子豈不是早已壞掉了。”
我一時無言，幹笑兩聲，將窗外望著。
不多時，小二便將幾道菜上齊了。我翻了翻辣子雞丁，挑了兩塊放到小小蘇碗裏。小小蘇專註的吃著飯，偶爾也挑兩筷子清蒸魚放到我碗裏。千格不言不語，只挑著他面前的筍絲吃著。這一餐飯，吃的較為其樂融融。
“二位公子，可否行個方便，讓我兄弟二人湊個桌子？你們這餐就算我請了罷。”
說話這人，著了一襲藍色長衫，身後那人穿了墨綠長袍，發冠精美，衣料上乘。二人年歲不大，約莫二十出頭，腰間佩劍，一副行走江湖的架勢。
我擡眼望了望千格，他蹙了蹙眉，清冷道：“不方便。”
說話那人神色一頓，我只得打打圓場：“這位是微微公子，微微公子就愛開玩笑。在下七七，這個小公子是蘇蘇。坐罷，坐罷，談什麽方不方便，出門在外，本就要互幫互助才是。”
小小蘇與千格俱是一抖，將頭轉向了窗外。
不一會，我便覺得千格的那句“不方便”真真是十分有先知遠見的一句話，坐下的這二位，完完全全不折不扣的是個話癆。從芙蓉門主全天下的招婿到輕煙姑娘的綠皮西瓜裝扮，從南徐七公子的品行長相到蘇貍公子的斷袖情懷，從趙老六家老母改嫁到王拐四家母雞被偷，從當年的十王奪嫡爭皇位到現今的宣親王未過門的妻子大了肚子……
宣親王未過門的妻子……大了肚子？
宣斐……未婚妻？
我抑住了一腔熱血，眼神灼灼的將他們望著：“宣親王……原來是有未婚妻的？”
藍色衫子的那人，聞言立時興致勃勃的望了望我，十分動情的將這個話題探討了下去。
宣斐幼年之時，便由老皇帝做主，與太傅之女訂了親。被封了宣親王之後，他的親事也曾被提上了國事議程。太傅之女，顧若，據聞為京城第一美人，還擔了個才女的名頭，一時間引了無數才子折腰。這樣的美人，免不了有些心高氣傲。而宣斐身為十皇子，自小便被一眾兄長捧著長大。他本人又生的清俊，自幼習得琴棋書畫，練的一身好功夫，自然亦是眼光極高。這樣的兩個人，在一次太傅與老皇帝安排之下的會面，難免有些不太如意。
這兩位都是被別人捧著的主，一時間要需要捧著別人，就沒有調節過來情緒。這一次見面便不太愉快。不愉快之後，便十分有默契的將婚事推後了。之後宣斐便抱著“如玉”闖江湖了，這婚事就未再被提起。
顧若姑娘被耽誤了幾年之後，郁郁寡歡。寡歡之下，便女扮男裝出門換換心情。可嘆她女扮男裝並不能如我這般人鬼不知，她將將走了幾步，便被幾個地痞流氓調戲了。她冷著一張臉，呵斥半晌，未果。正要被人動手動腳之際，一男子橫空出世，幾扇子打跑了那幾位地痞流氓，救了顧若。
每一位佳人心中，都有一個英雄夢。顧若此番找到了她的英雄，自然是一見傾心。不過她也不傻，自然知曉太傅之女的身份只能是宣親王的未婚妻，當下就瞞了身份，與之一道用了飯。
再之後的交往就順理成章了。再再之後就順理成章的有了身孕。
這兩個順理成章的使用，讓我對這個藍色衫子的公子，十分景仰。
後來，老太傅知道了這事，哭著喊著愧對天顏，要拖著一家老小自盡。皇帝無奈之下，只好派人圍住了太傅府，主要是防著太傅自盡。
後來，那個與顧若交好的英雄，十分狗熊的跑路了。顧若便有些瘋瘋癲癲，這才把這件事鬧了出來。鬧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。
世人皆在惋惜，那樣一個美人怎做得出如此傷風敗俗的事情，那樣一個宣親王怎麽有了這麽一頂綠油油的綠帽子。
我亦是捧著茶杯嘆了一嘆：“顧若姑娘亦是話冊子看的多了，腦子便有些不大好了。”
小小蘇高深莫測的望了我眼，沒有說話。千格倒是不鹹不淡的開了口，也就一句：“那個男子，必然已經死了。”
藍色衫子的人，眼神灼灼的握住了千格的手，動情道：“公子甚睿智！這個消息也是我將將得到的，那男子早已被太傅派人殺了，和皇帝演這麽一出戲，也不知為何……”
小小蘇吃了口雞丁，不緊不慢的接過了話：“必然是為了逼宣親王回京城。”
我一時間又十分惆悵，這聰明的不像話的熊孩子啊。
☆、鮮衣怒馬篇 六十一 南山（5）
用完了飯，作別了依依不舍的八卦二人，我依舊思索著從二人那聽來的消息。根據千格與小小蘇猜測，此番是宣斐他五哥聯合著宣斐未來的老丈人算計著宣斐回朝。而宣斐一旦知曉這件事情，必然也會立時趕回京城。無論成未成親，那總算得上他的家事，未來妻子替他繡了頂綠油油的帽子，未來老丈人哭天喊地要自掛東南枝……這件事情，無論怎樣處理，都還是要宣斐回去解決的。
而宣斐一旦回了京城，如玉必然也是會帶回京城的。回了京城，他便是位高權重深受皇帝寵信的宣親王，我更是毫無可能拿到如玉……這麽一想，我便顯得心事重重。
“你為何那麽想要拿到‘如玉’，成為芙蓉門主的女婿？”
我斂了斂神思，這才看見千格神色淡淡的將我望著，一雙眸子動人心魄。從腦海中挖了挖往日裏對千格的認知，他這人有些喜歡與別人搶東西，你愈是喜歡，他搶的愈是歡喜。思及此，我謹慎斟酌之後，掛上了漫不經心的表情。
“哦，也不為何，就是與七殺他們打了賭罷了，說是要改一改‘南徐七公子’的排名，我若是娶了王輕煙，七殺便尊我為二公子。難得他有這個興致，我與青衣就陪著他玩一玩罷了。我也不是那麽想贏，全當陪著七殺散心了。”
嗯，這一番話有棱有角，擡出了七殺，說不得他還會顧及著往日裏與七殺的交情，不會再往這件事裏插上個一腳兩腳。
我甚為滿意的擡眼瞄了瞄千格，他默了半晌，道：“你們倒是感情好。”
我謹慎的點了點頭：“尚可。認識的時間久了，總是有些感情的。”
他望了我眼，未再說話。
街上依然人來人往熱鬧非凡，可我硬生生的從這方熱鬧非凡中感到了一絲壓抑。千格沒什麽表情的走在我與小小蘇身旁，一言不發。
又走了一會，氣氛似是愈加的壓抑起來。我正琢磨著如何改善一下這十足壓抑的氣氛，小小蘇甚為乖巧的站到一處賣栗子的小販前，脆生生的道：“兄長，我們給七殺哥哥帶些糖炒栗子罷，他一向愛吃這個。”
難得千格終於有了表情，唇角輕輕一掀：“這倒是，他自小便愛吃這些甜的，尤其是糖炒栗子。”
我忙出聲讚同：“是，他向來愛吃這個。不過他昨日裏說有些牙痛，再吃這個怕是不太合適。回頭從鋪子裏買些姜片給他才是。”
千格神色未變，又一言不發的走在了前面。我琢磨著我此話並未有任何得罪他的地方，約莫是我駁了他對七殺表示友善的一番心意，讓他不高興了？思及此，我忙出言補救，道：“還是買一些罷，他那嗜甜如命的性子，肯定很歡喜。大不了讓他一日少吃些，再煮些綠豆湯水給他降一降火便是。”
他頓了頓腳步，回頭道：“你倒是心細。”
我舒了口氣，謙虛道：“哪裏哪裏。”
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，買了栗子之後，千格的表情似是有些蕭索。再定睛望去，又是一派雲淡風輕，風雅如玉。約莫我今日實在過於緊張，眼神有些不中用了。
細想起來，我這樣牽著小小蘇與千格並肩走在街上，悠閑自得的散著步，是我幾年前最大的夢想。那時候少女懷春，到了皇城遇上了千格，他那樣的人與我每日相對，我自然是把持不住的動了心思。之後在胡月城遇到李閱然劫持，他那時說，我竟喜歡上了你這麽個讓人操心的小姑娘。
我依稀還能記得他說這話的表情與語氣，似是有一絲苦惱卻又無比輕柔。
我依稀還能記得那時自己的心，像是泡了蜜餞水一般，酸酸澀澀，又抑制不住的甜蜜。後來我便在想，定要盡最大努力從李華年手中全身而退，然後想方設法的哄了千格與我回及樂莊。不就是公主面首麽，只要千格同意，我必然能帶他回去。
我甚至在想，與千格成親後，生個娃娃，然後一家三口能手牽手一起散散步，說說家長裏短……
那個時候，想到這樣的畫面，都要忍不住笑出聲來。
我當時，萬萬沒有想到，我無論如何想方設法都是哄不了千格的。他與我之間，豈止是隔了個公主。
現在想來，我前幾年真真是自作多情的厲害，他不過偶爾似是而非的兩句話，竟惹得我一顆心蠢蠢欲動，還對他喜歡我這個事情深信不疑。
可嘆年少輕狂啊年少輕狂。
“你想什麽，想的如此認真。”
恰好對上了他那雙熠熠生輝的眸子。我忙從回憶中掙紮出來，隨口道：“也沒什麽，只是想著給七殺買了栗子，一會還要去給青衣買些桂花糖才是。”
千格的聲音似是清冷了些：“你倒是事事想著他們。”
我擺了擺手：“也不是，他們往日裏也是這麽對我的。”
他似是極輕的嘆了口氣，待我再望過去，面上卻又是一派淡然。
近日，本少主倒是常常出現錯覺。
這麽漫無目的的走著，一路給宣斐門的大大小小都帶了些小玩意兒，天便漸漸暗了，晚霞布滿了湛藍的天空。我望了望天，又望了望身旁一襲杏色長衫的千格，這一天，全當是圓了我當年的念想罷了。
而念想不過是念想，今日之後，我便依然是南徐七公子的蘇貍公子，千格或者是南徐的顏玉公子，或者是北岱的國舅親王，都與我無甚關系。
“一會天黑了，便去河邊放一放孔明燈罷。既然是圓了念想，總要事事都圓了才是。”
千格似是有些詫異，倒也未表示反對，彎了彎嘴角，道：“自然好。”
天空逐漸被染成了墨藍色，幾顆繁星簇擁著一輪彎月閃在空中。天一鎮邊的那條小河旁，竟有許多人在放孔明燈。
小小蘇拿了三盞，遞與我一盞，又不情不願的給了一盞給千格，道：“這是我看在兄長的面子上給你的，還望你勿會錯了意。我依舊是不大待見你，七殺哥哥與青衣哥哥自是比你好了千倍萬倍。”
晚風悠悠，晚霞已退，空中零零落落的飄著許多盞孔明燈，似是繁星閃爍。
我替小小蘇將孔明燈抖開，囑咐著他拿好，伸手拿了火折子顫顫巍巍的準備點火。果不其然，我顫顫巍巍的將孔明燈整個燃了。小小蘇泫然欲泣的將我望著，我咳了兩聲，道：“你瞧，做任何事都得穩重大氣才是，即便是點個孔明燈，若是不穩重，便是如此下場，你可得記好了。”
千格望了我眼，似笑非笑的抖開手中的孔明燈，遞給了小小蘇，又伸手拿過火折子，十分嫻熟的點了火。稍微等了會，才示意小小蘇松了手，孔明燈瞬時扶搖而上，小小蘇難得露出了孩子氣的一面，瞇著眼睛笑的十分滿足。
我咳了兩聲，抖開自己的孔明燈，示意千格點火。他突地繞到了我身後，伸手扶住了我拿著孔明燈的手，道：“你得這麽拿才行。”
我禁不住抖了抖，面色大約也有些泛紅，努力的擠出聲音道：“師兄你這個姿勢……你說便好，我自己來。”
他頓了一頓，又重新調整了我拿孔明燈的高度，這才繞到我面前，十分正經的道：“我不過是覺得說著太麻煩，這才動手替小七調整角度。小七又是想到哪去了？我方才，似是看到小七你臉色有些紅燙，莫不是身子不舒服罷？”
我咬牙切齒的哼了兩哼，未再說話。
放完了孔明燈，我便與千格並排朝著院子走去。小小蘇已經睡著了，安靜的趴在我肩上。千格望了我眼，又望了望小小蘇，伸手將他抱了過去，漫不經心道：“這孩子睡著了倒比醒著討喜些。這眉目似乎也不大像你。”
本少主的心瞬間提的老高，後又緩緩的放了下來。我早說過，小小蘇這孩子，自小便愛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。他此番來宣斐山找我，亦是十分有遠見的戴了張蘇睿托人制作的——據說“透氣精美質量好”的——人皮面具。
那面皮下的一張臉，可活脫脫的是千格的翻版。
我笑了笑，極為自然的道：“嗯，他長得像他爹爹。”
千格停了腳步，眼神似是黯了黯，半晌才著：“你如今，倒是會戳人心窩子了。”
☆、鮮衣怒馬篇 六十二 太傅（1）
我謙遜的擺了擺手：“自是不及大師兄的十分之一。”
千格望了我眼，勾唇笑了笑，未有言語。
回到小院，已近亥時。我伸手接過小小蘇，將將要拔腳進房門，千格卻說話了。
“我這個人，一向憑心做事。以前那些事，為了姐姐，我沒覺得有什麽不對。如今，你想要‘如玉’，我幫你便是。你想要什麽，我給你什麽。”
“以前在我看來，最重要的是姐姐與阿年，別的人都無所謂，我自然不會多放在心上。可你，”他撫了撫心口，“可你，卻讓我放不下心了。既然我現在覺得放不下你，就自然不會讓你放得下我。我這個人，一向自私。無論是蘇貍還是小七，都要記好了。”
晚風徐徐，似有槐花的香氣飄來。小小蘇在我懷裏睡得正香，我回頭望了眼千格，一襲杏色長衫微微揚起，如流動的春水。
“嗯，你如今，還想從我這得到什麽？浮生莊？實在對你不住，浮生莊不是我說了算的，不能隨便的說給你了。”
我抱著小小蘇，擡腳進了房門。
次日早膳的時候，宣斐極為認真與嚴肅的將我們一行人望著。
“為師今早接到家書，家裏出了些小事，現需要趕回京城處理。”
“師父既然家中有事，那也是沒法的事。我們宣斐門參加不了武林大會，雖有些可惜，但也莫可奈何。我們就此一別，日後……”
“嗯，你們這就與我一道回京城，待處理好為師的家事，再一道趕去參加武林大會。”他掃了眼方才振振有詞的劉容卿，“小六，你是不是想說什麽？”
快馬加鞭的趕了七日路，終於到了北岱的京城——入安城。入安城，據當初宣家祖宗本意是要取名為仁安城的，可當日負責傳達先先先皇旨意的某位王爺，順理成章的寫成了“人安城”。那位王爺生平寫字又有些潦草，官員找來一位有名的書法家寫城門時，書法家便順理成章的寫成了“入安城”。先先先皇勃然大怒時，某位王爺振振有詞。
“入安城，入城即安。還有什麽比這個城名更適合我們北岱的京城？”
於是，入安城便就這麽定下來了。
我放下了手中捧著的七殺八卦報告，不得不嘆，七殺委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。
入了城，師父並著六位師兄都下了馬，音絮掀了馬車門簾，向著我笑道：“小七，你下了車牽著馬車就是，入了城，若是因為你的緣故顯得我們沒有教養，可就不好了。”
我抽了抽面皮，是了，此番我正坐在馬車前面趕著馬車，車內坐著羅歆、音絮與小小蘇。音絮這些日子，一直極其努力的對我表達了她對我的不待見。
我下了車，扯出一個極為真誠的笑容，轉頭將她望著。
“音絮姑娘所言甚是。沒有教養這種事，你做得已然是極好，就不需我費心來做了。”
她怔了怔，憤憤然的甩下車簾坐回馬車裏了。
不多時，便到了宣親王府邸。門口的侍衛甚為有禮的將長劍對準了我們，語氣甚為熱情，道：“哪來的要飯的，滾遠點！信不信老子一劍砍了你！”
唔，這快馬加鞭的趕了七日路，果然是有些過於風塵仆仆了。
不一會，老管家便彎著腰出來將我們請了進去。宣斐甚為溫和的對著侍衛道：“若是以前，本王必然是要你滿門抄斬的。如今，本王脾氣好了許多，見不得太血腥的事，你便尋個風光好的地方自己解決了罷。嗯，”他轉了頭，“若是本王發現你未去尋，那就只好讓你家裏人尋個風光好的地方了。”
我望了望音絮有些發白的臉，甚為好意道：“師父，為這麽件事取了人性命怕是不太好。不如就斷了其雙臂雙足，扔到亂葬崗，任其自生自滅罷。”
宣斐望了我眼，點頭沈思了會，道：“也好。”
音絮飄飄然的暈了過去。
老管家誠然是個會辦事的，為我們安排的廂房極其舒適。方思域與劉容卿畢恭畢敬的說要回家住，宣斐也只淡淡的哼了聲。
“嗯，方將軍與劉丞相的府邸想來極其奢華，勝過本王府邸千百倍罷。二位可是嫌本王府邸寒酸？明日本王倒要去挨個見識一下，今夜你們先勉強在此住下罷。”
沐浴之後，一行人聚在飯廳用飯，除了音絮稍有不適未出席，我們吃的甚為滿意。連蒹葭、伊人與球球都吃的圓滾滾的攤在地上，不願動彈。
竟就這麽在宣親王府住了下來。宣斐也不曾操心太傅的事，亦不曾進宮面見皇帝，不過是每日窩在府裏與千格下下棋，與七殺談談八卦，與徐長生聊聊女人，與韓青衣說說斷袖，與方思域品品美酒，與劉容卿練練劍術，教教小小蘇寫字。
唔，還指使著我與羅歆煮煮美食。音絮亦是在第二日就恢覆了戰鬥力，依然堆著笑游弋在七人身旁，冷著臉怒對我與羅歆。
將將到第五日上頭，宮裏那位率先按捺不住，下了旨意傳宣親王入宮。宣斐正教著小小蘇練字，直到寫完“長樂安生”的最後一筆，才施施然的換了朝服，進宮去了。
直到下午，才見他從宮裏回來。面色似有些許惱怒，換了一襲紫衣，對著我們道：“與為師一道去太傅府邸。”
太傅府邸離得並不遠，羅歆與音絮帶著小小蘇留在了王府，我們一行八人很快便到了被層層官兵圍的水洩不通的太傅府邸。宣斐踢開門口攔門的兩個官兵，甚為惱怒的走了進去。
將將步至院內，老太傅不知從何處奔來，哭天搶地的似是要抱住宣斐的大腿。
“老臣有罪，望一死謝罪，還望王爺成全！”
說著便要一頭撞死在院中的假山上。
不知何處又奔出一衣衫襤褸的老婦，在回廊中掛了根白繩。
“王爺，罪婦教導出這樣一個女兒，還望王爺成全罪婦以死明志之心！”
角落裏步出一年輕男子，舉了把長劍橫在脖子上。
“王爺，微臣自小是你伴讀，如今家中出現這等對不住王爺的事，微臣萬死難辭其咎！”
假山後一女子披頭散發走出，眼神渙散的拿著一個極為精細的小瓶。
“王爺，奴家有這樣的妹妹，已是不能茍活與世上！這瓶乃北岱奇毒‘一不小心毒死你’，奴家這便以死謝罪！”
回廊裏一女子穿著白衣，素面而來，對著我們笑的十分溫婉。電光火石之間，便見得她撲進了宣斐的懷中，嚎啕大哭。
“阿斐，你回來了！你終於回來了！我好害怕！我……”
白眼一翻，竟生生的暈了過去。
這一出戲，看的我嘖嘖稱奇，往日裏看的那些個尋死覓活的戲文竟萬萬不及這出的千分之一。宣斐未來的老丈人一家，著實不是等閑之輩。
宣斐木著臉，先將身上掛著的女子扔到地上，指著方思域與劉容卿拉住了老太傅，又讓韓青衣救下了懸梁的老婦，命了徐長生折了年輕男子的長劍，最後讓七殺奪過了女子手中的精細小瓶。
全程井井有條，條理分明，明快有序。
他嘆了口氣，望著我道：“小七可有什麽看法？”
我嘆了口氣，望著他道：“不知道那瓶‘一不小心毒死你’可是正品？”
☆、鮮衣怒馬篇 六十三 太傅（2）
太傅府的管家奴仆神色不變的將我們請到了會客廳，又將暈倒的顧若送回了廂房。不多時，老太傅便帶著先前尋死覓活的幾人，跪倒在宣斐面前。
“罪臣家中出了如此禍事，竟還辜負了聖上賜婚的一番好意！罪臣無地自容，還望王爺成全老臣滿門抄斬！”
氣勢十足，面容淒厲，連我看的都有些動容。
待回到王府，宣斐面色鐵青的領著我們進了書房。
“今日太傅府的情況，你們也都看到了。有些事情，雖為師沒有告訴你們，想必你們也已經知道。對這件事，你們可有什麽解決之法？”
眾人不由自主的多望了七殺兩眼，七殺一派從容的翻著放在書案上的書。
直在書房待了近兩個時辰，也未討論出個所以然。已入夜，一行人恭順的跟師父告了退，紛紛回房睡了。
我將將替小小蘇洗漱完畢，哄了他上床睡了覺，便聽得有人輕叩窗戶。我套了件青色長袍，整了整發冠，這才慢吞吞的開了門，跟著門外的七殺進了韓青衣的臥房。臥房內，千格一身白衫坐在書案前寫著字，劉容卿坐在圓桌旁喝茶，方思域抱著胳膊站在一旁，徐長生斜倚在窗邊望著窗外，韓青衣蹙眉翻著話冊子。
是了，這是在召開宣斐門第八次奪如玉大會。
“小七，你今日這個青衣穿的真好看，與我這身青衣相得益彰，這莫不是話冊子中的那個‘心有靈犀一點通’？”
“青衣真會說笑，小七這身青衣與我這身水墨長衫才真真是絕配，取的‘高山流水’之意，小七你說是與不是？”
坐於案前的千格微偏了頭，蹙眉淡聲道：“我倒是覺得，小七與我這身白衫顏色甚搭。”
我望了望裝作不在意卻一直拿著眼風掃著那三人與我的方思域，心內著實有些無奈，直想嘆氣。我這斷袖之名，怕是此生都平息不了。
“大師兄玩笑，青衣與白衣，便是那‘一清二白’，毫無瓜葛之意。小七斷無壞了大師兄名聲之意。”
千格挑眉望了我眼，未將此話題繼續下去。
“老太傅此番是逼著師父娶了他那女兒，瞧著師父今日入宮回來的神色，怕是宮裏那位也是做了這個打算……”
七殺難得的沒有在方才的話題裏摻和兩句，十分正經的奔了本次會議的主題。
我回憶了番白日裏見著的那位顧若，委實不能與那心高氣傲的京城第一美人的頭銜聯系在一起。可見傳言這種東西，不過是傳來供人景仰的，與事實可是半文錢關系都沒有。
單就她抱著師父幹嚎的那幾嗓子，也與高貴冷艷是搭不上一根棉線的關系的。想到此，我便不免有些唏噓。
難得韓青衣與我唏噓到了一處：“師父也是個命苦的，攤上這麽個爛攤子。那位顧若……難怪師父彼時將一顆純純的少男心給了芝葉……”
說到後來，已成嘆息。我讚同的與他對視一眼，捧著茶水汲溜一口。
“這事，其實也是無法。當初我還年幼，亦曾聽我爹一次下朝後提起過老太傅府有位國色天香的美人，就是有些不怎麽……嗯，不怎麽聰明。”
“嗯，我也聽我爹說過這位美人。後來又聽聞與宣親王訂了親，我爹還惋惜過宣親王這等人才……後來聖上為了彌補宣親王，還命人散了太傅府千金為‘京城第一美人’‘琴棋書畫樣樣精通’等等傳言……再後來，天下才子都無比艷羨宣親王，這其中心酸，也只有宣親王明曉了。”
說罷，劉容卿亦是與方思域對視一眼，捧著茶水汲溜一口。
“本王倒是覺得，這其中心酸，也不是只有本王明曉。本王瞧著你們幾人，倒是分析的頭頭是道。”
一人推門而入，清俊的面色上，泛著青光。
“夜色漸深，你們七人倒是感情甚好。可否跟本王也說一說，你們聊什麽聊的如此盡興？”
我並著六位師兄，立時跪倒在地。宣斐似是毫不在意的坐在書案前翻著青衣的話冊子，直翻了半個時辰，才意猶未盡的合上了話冊子，似是有些訝異道：“你們還跪著作甚？拜師都這麽久了，也不必每次見著為師都如此虔誠。”
虔誠，誠你祖母個腿。
他悠悠然的從椅子上站起了身，伸了伸懶腰，望著我道：“小七，你們方才，是在聊些什麽？”
我擡眼望了望六位完全事不關己面色如常的師兄，心中唏噓，果然師門情是世間情感中最不可靠的。
“也無甚大事。不過方才二師兄在說太傅與聖上似是要逼著師父娶了顧若姑娘，五師兄感嘆兩聲說是為芝葉姑娘惋惜，後來四師兄與六師兄又說及了顧若姑娘當年的一些，嗯，不怎麽聰明的跡象……”
宣斐端茶的手指似是抖了兩下，輕聲道：“什麽？為師方才走神了，你們是在聊什麽？”
“回稟師父，承蒙師父教誨，師門之間要互幫互助團結友愛。我幾人見小七有些認床失眠，便略略的盡了下師兄之責，與他說了些小故事罷了，並無聊什麽。”
韓青衣不知何時將我拖到了身後，劉容卿與方思域一左一右的架了我的胳膊，七殺兩步上前，面色不改的回著話。
那表情極為真誠，那動作極為自然，那語氣極為淡然。七殺逝去多年的腦子，似是在這一刻覆活了。
宣斐點了點頭，又說了兩句武林大會的事，便起身朝著門外走去。走至門口，又頓了頓，轉身說了話。
“夜深了，也該早些休息，明日自然有別的事要做。為師知曉你們都是為了如玉而來，雖我也不知南徐七公子為何單單看上了我這把如玉……不如就這樣罷，你們誰能想出法子讓我不必娶了顧若，我便把如玉給誰。本王一言九鼎，從不食言。”
我並著六位師兄恭順道：“哪裏哪裏，自然是傾慕於師父之名，這才拜師學藝。”
宣斐望了我們一眼，轉頭朝著臥房去了。
☆、鮮衣怒馬篇 六十四 太傅（3）
嗯，拆人姻緣這種事，本少主似乎甚為擅長。我下意識的瞄了瞄千格，他亦是似笑非笑的望了我眼。
次日一早，我便敲開了徐長生的房門。他著了中衣，開了門，懶懶散散的靠在太師椅上，倒了杯茶水潤了潤喉。
我一言不發的將他望著。
坐了會，他從櫃子裏翻了件緋紅的長袍，慢條斯理的穿好，又翻出了一雙黑靴，慢條斯理的套上。
我一言不發的將他望著。
換好了衣服，他與我對望一會，招手讓人送了洗臉水，仔仔細細的用鹽水漱了漱口，又認認真真的洗了臉。最後又讓人送了早膳，不慌不忙的開始吃筍幹雞絲粥。
我望了望桌上的早膳，一言不發的將他望著。
“阿貍，你我相識近四年，你莫非昨夜突然對我動了春心，今日才一早便來與我四目相對、培養情思？”
培養情思，養你祖母個腿。
“長生兄所言甚是，你我相識近四年。這四年裏，小弟不敢說救了兄長多少次，起碼也是幫了許多忙。如今小弟有一事，兄長可否幫一幫忙？”
“哎呀，這個幫忙麽，也得看是什麽事。你也曉得為兄近日甚忙，怕是不大有時間去陪那位顧若談情說愛的。”
我心下一抖，這熊孩子甚為敏銳，竟曉得了本少主的一番打算。
“長生兄，你這麽說可就見外了。小弟自知比不得長生兄俊俏風騷……風流，這才來請兄長幫忙。你我之間，豈能以有沒有時間論處的？小弟知曉長生兄是個極為重情義的，幫小弟這點小忙，自然會二話不說就應了。”
“阿貍倒是愈發會說話了。只是，此事非同小可，那顧若可是太傅之女，與那天涯樓的芝葉可不一樣，為兄雖自詡風流，亦是從不招惹良家女子，怕是幫不上阿貍的忙了。你為何不去找一找你家那二位公子？想必他們對你，自然是義薄雲天的。”
本少主抖了抖眉角，笑了兩笑。
“長生兄既然不願幫忙，小弟也不勉強。只是長生兄那位小娘，小弟似乎應該寫信與長生兄的爹爹問候一聲……”
話未說完，徐長生已欺近我，居高臨下的將本少主望著，瞇著眼睛冷笑道：“阿貍這是不講究兄弟情義了。”
本少主亦是瞇著眼睛笑了笑：“長生兄都不在意小弟這個弟弟了，小弟也是莫可奈何。”
他哼了哼，突地緩緩低了頭，在我耳邊輕語：“你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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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有些憂心，道：“往後，切莫從你青衣哥哥那裏翻話冊子瞧了。看多了，腦子會壞掉的。”
小小蘇莫名的望我一眼：“兄長，那你的腦子豈不是早已壞掉了。”
我一時無言，幹笑兩聲，將窗外望著。
不多時，小二便將幾道菜上齊了。我翻了翻辣子雞丁，挑了兩塊放到小小蘇碗裏。小小蘇專註的吃著飯，偶爾也挑兩筷子清蒸魚放到我碗裏。千格不言不語，只挑著他面前的筍絲吃著。這一餐飯，吃的較為其樂融融。
“二位公子，可否行個方便，讓我兄弟二人湊個桌子？你們這餐就算我請了罷。”
說話這人，著了一襲藍色長衫，身後那人穿了墨綠長袍，發冠精美，衣料上乘。二人年歲不大，約莫二十出頭，腰間佩劍，一副行走江湖的架勢。
我擡眼望了望千格，他蹙了蹙眉，清冷道：“不方便。”
說話那人神色一頓，我只得打打圓場：“這位是微微公子，微微公子就愛開玩笑。在下七七，這個小公子是蘇蘇。坐罷，坐罷，談什麽方不方便，出門在外，本就要互幫互助才是。”
小小蘇與千格俱是一抖，將頭轉向了窗外。
不一會，我便覺得千格的那句“不方便”真真是十分有先知遠見的一句話，坐下的這二位，完完全全不折不扣的是個話癆。從芙蓉門主全天下的招婿到輕煙姑娘的綠皮西瓜裝扮，從南徐七公子的品行長相到蘇貍公子的斷袖情懷，從趙老六家老母改嫁到王拐四家母雞被偷，從當年的十王奪嫡爭皇位到現今的宣親王未過門的妻子大了肚子……
宣親王未過門的妻子……大了肚子？
宣斐……未婚妻？
我抑住了一腔熱血，眼神灼灼的將他們望著：“宣親王……原來是有未婚妻的？”
藍色衫子的那人，聞言立時興致勃勃的望了望我，十分動情的將這個話題探討了下去。
宣斐幼年之時，便由老皇帝做主，與太傅之女訂了親。被封了宣親王之後，他的親事也曾被提上了國事議程。太傅之女，顧若，據聞為京城第一美人，還擔了個才女的名頭，一時間引了無數才子折腰。這樣的美人，免不了有些心高氣傲。而宣斐身為十皇子，自小便被一眾兄長捧著長大。他本人又生的清俊，自幼習得琴棋書畫，練的一身好功夫，自然亦是眼光極高。這樣的兩個人，在一次太傅與老皇帝安排之下的會面，難免有些不太如意。
這兩位都是被別人捧著的主，一時間要需要捧著別人，就沒有調節過來情緒。這一次見面便不太愉快。不愉快之後，便十分有默契的將婚事推後了。之後宣斐便抱著“如玉”闖江湖了，這婚事就未再被提起。
顧若姑娘被耽誤了幾年之後，郁郁寡歡。寡歡之下，便女扮男裝出門換換心情。可嘆她女扮男裝並不能如我這般人鬼不知，她將將走了幾步，便被幾個地痞流氓調戲了。她冷著一張臉，呵斥半晌，未果。正要被人動手動腳之際，一男子橫空出世，幾扇子打跑了那幾位地痞流氓，救了顧若。
每一位佳人心中，都有一個英雄夢。顧若此番找到了她的英雄，自然是一見傾心。不過她也不傻，自然知曉太傅之女的身份只能是宣親王的未婚妻，當下就瞞了身份，與之一道用了飯。
再之後的交往就順理成章了。再再之後就順理成章的有了身孕。
這兩個順理成章的使用，讓我對這個藍色衫子的公子，十分景仰。
後來，老太傅知道了這事，哭著喊著愧對天顏，要拖著一家老小自盡。皇帝無奈之下，只好派人圍住了太傅府，主要是防著太傅自盡。
後來，那個與顧若交好的英雄，十分狗熊的跑路了。顧若便有些瘋瘋癲癲，這才把這件事鬧了出來。鬧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。
世人皆在惋惜，那樣一個美人怎做得出如此傷風敗俗的事情，那樣一個宣親王怎麽有了這麽一頂綠油油的綠帽子。
我亦是捧著茶杯嘆了一嘆：“顧若姑娘亦是話冊子看的多了，腦子便有些不大好了。”
小小蘇高深莫測的望了我眼，沒有說話。千格倒是不鹹不淡的開了口，也就一句：“那個男子，必然已經死了。”
藍色衫子的人，眼神灼灼的握住了千格的手，動情道：“公子甚睿智！這個消息也是我將將得到的，那男子早已被太傅派人殺了，和皇帝演這麽一出戲，也不知為何……”
小小蘇吃了口雞丁，不緊不慢的接過了話：“必然是為了逼宣親王回京城。”
我一時間又十分惆悵，這聰明的不像話的熊孩子啊。
☆、鮮衣怒馬篇 六十一 南山（5）
用完了飯，作別了依依不舍的八卦二人，我依舊思索著從二人那聽來的消息。根據千格與小小蘇猜測，此番是宣斐他五哥聯合著宣斐未來的老丈人算計著宣斐回朝。而宣斐一旦知曉這件事情，必然也會立時趕回京城。無論成未成親，那總算得上他的家事，未來妻子替他繡了頂綠油油的帽子，未來老丈人哭天喊地要自掛東南枝……這件事情，無論怎樣處理，都還是要宣斐回去解決的。
而宣斐一旦回了京城，如玉必然也是會帶回京城的。回了京城，他便是位高權重深受皇帝寵信的宣親王，我更是毫無可能拿到如玉……這麽一想，我便顯得心事重重。
“你為何那麽想要拿到‘如玉’，成為芙蓉門主的女婿？”
我斂了斂神思，這才看見千格神色淡淡的將我望著，一雙眸子動人心魄。從腦海中挖了挖往日裏對千格的認知，他這人有些喜歡與別人搶東西，你愈是喜歡，他搶的愈是歡喜。思及此，我謹慎斟酌之後，掛上了漫不經心的表情。
“哦，也不為何，就是與七殺他們打了賭罷了，說是要改一改‘南徐七公子’的排名，我若是娶了王輕煙，七殺便尊我為二公子。難得他有這個興致，我與青衣就陪著他玩一玩罷了。我也不是那麽想贏，全當陪著七殺散心了。”
嗯，這一番話有棱有角，擡出了七殺，說不得他還會顧及著往日裏與七殺的交情，不會再往這件事裏插上個一腳兩腳。
我甚為滿意的擡眼瞄了瞄千格，他默了半晌，道：“你們倒是感情好。”
我謹慎的點了點頭：“尚可。認識的時間久了，總是有些感情的。”
他望了我眼，未再說話。
街上依然人來人往熱鬧非凡，可我硬生生的從這方熱鬧非凡中感到了一絲壓抑。千格沒什麽表情的走在我與小小蘇身旁，一言不發。
又走了一會，氣氛似是愈加的壓抑起來。我正琢磨著如何改善一下這十足壓抑的氣氛，小小蘇甚為乖巧的站到一處賣栗子的小販前，脆生生的道：“兄長，我們給七殺哥哥帶些糖炒栗子罷，他一向愛吃這個。”
難得千格終於有了表情，唇角輕輕一掀：“這倒是，他自小便愛吃這些甜的，尤其是糖炒栗子。”
我忙出聲讚同：“是，他向來愛吃這個。不過他昨日裏說有些牙痛，再吃這個怕是不太合適。回頭從鋪子裏買些姜片給他才是。”
千格神色未變，又一言不發的走在了前面。我琢磨著我此話並未有任何得罪他的地方，約莫是我駁了他對七殺表示友善的一番心意，讓他不高興了？思及此，我忙出言補救，道：“還是買一些罷，他那嗜甜如命的性子，肯定很歡喜。大不了讓他一日少吃些，再煮些綠豆湯水給他降一降火便是。”
他頓了頓腳步，回頭道：“你倒是心細。”
我舒了口氣，謙虛道：“哪裏哪裏。”
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，買了栗子之後，千格的表情似是有些蕭索。再定睛望去，又是一派雲淡風輕，風雅如玉。約莫我今日實在過於緊張，眼神有些不中用了。
細想起來，我這樣牽著小小蘇與千格並肩走在街上，悠閑自得的散著步，是我幾年前最大的夢想。那時候少女懷春，到了皇城遇上了千格，他那樣的人與我每日相對，我自然是把持不住的動了心思。之後在胡月城遇到李閱然劫持，他那時說，我竟喜歡上了你這麽個讓人操心的小姑娘。
我依稀還能記得他說這話的表情與語氣，似是有一絲苦惱卻又無比輕柔。
我依稀還能記得那時自己的心，像是泡了蜜餞水一般，酸酸澀澀，又抑制不住的甜蜜。後來我便在想，定要盡最大努力從李華年手中全身而退，然後想方設法的哄了千格與我回及樂莊。不就是公主面首麽，只要千格同意，我必然能帶他回去。
我甚至在想，與千格成親後，生個娃娃，然後一家三口能手牽手一起散散步，說說家長裏短……
那個時候，想到這樣的畫面，都要忍不住笑出聲來。
我當時，萬萬沒有想到，我無論如何想方設法都是哄不了千格的。他與我之間，豈止是隔了個公主。
現在想來，我前幾年真真是自作多情的厲害，他不過偶爾似是而非的兩句話，竟惹得我一顆心蠢蠢欲動，還對他喜歡我這個事情深信不疑。
可嘆年少輕狂啊年少輕狂。
“你想什麽，想的如此認真。”
恰好對上了他那雙熠熠生輝的眸子。我忙從回憶中掙紮出來，隨口道：“也沒什麽，只是想著給七殺買了栗子，一會還要去給青衣買些桂花糖才是。”
千格的聲音似是清冷了些：“你倒是事事想著他們。”
我擺了擺手：“也不是，他們往日裏也是這麽對我的。”
他似是極輕的嘆了口氣，待我再望過去，面上卻又是一派淡然。
近日，本少主倒是常常出現錯覺。
這麽漫無目的的走著，一路給宣斐門的大大小小都帶了些小玩意兒，天便漸漸暗了，晚霞布滿了湛藍的天空。我望了望天，又望了望身旁一襲杏色長衫的千格，這一天，全當是圓了我當年的念想罷了。
而念想不過是念想，今日之後，我便依然是南徐七公子的蘇貍公子，千格或者是南徐的顏玉公子，或者是北岱的國舅親王，都與我無甚關系。
“一會天黑了，便去河邊放一放孔明燈罷。既然是圓了念想，總要事事都圓了才是。”
千格似是有些詫異，倒也未表示反對，彎了彎嘴角，道：“自然好。”
天空逐漸被染成了墨藍色，幾顆繁星簇擁著一輪彎月閃在空中。天一鎮邊的那條小河旁，竟有許多人在放孔明燈。
小小蘇拿了三盞，遞與我一盞，又不情不願的給了一盞給千格，道：“這是我看在兄長的面子上給你的，還望你勿會錯了意。我依舊是不大待見你，七殺哥哥與青衣哥哥自是比你好了千倍萬倍。”
晚風悠悠，晚霞已退，空中零零落落的飄著許多盞孔明燈，似是繁星閃爍。
我替小小蘇將孔明燈抖開，囑咐著他拿好，伸手拿了火折子顫顫巍巍的準備點火。果不其然，我顫顫巍巍的將孔明燈整個燃了。小小蘇泫然欲泣的將我望著，我咳了兩聲，道：“你瞧，做任何事都得穩重大氣才是，即便是點個孔明燈，若是不穩重，便是如此下場，你可得記好了。”
千格望了我眼，似笑非笑的抖開手中的孔明燈，遞給了小小蘇，又伸手拿過火折子，十分嫻熟的點了火。稍微等了會，才示意小小蘇松了手，孔明燈瞬時扶搖而上，小小蘇難得露出了孩子氣的一面，瞇著眼睛笑的十分滿足。
我咳了兩聲，抖開自己的孔明燈，示意千格點火。他突地繞到了我身後，伸手扶住了我拿著孔明燈的手，道：“你得這麽拿才行。”
我禁不住抖了抖，面色大約也有些泛紅，努力的擠出聲音道：“師兄你這個姿勢……你說便好，我自己來。”
他頓了一頓，又重新調整了我拿孔明燈的高度，這才繞到我面前，十分正經的道：“我不過是覺得說著太麻煩，這才動手替小七調整角度。小七又是想到哪去了？我方才，似是看到小七你臉色有些紅燙，莫不是身子不舒服罷？”
我咬牙切齒的哼了兩哼，未再說話。
放完了孔明燈，我便與千格並排朝著院子走去。小小蘇已經睡著了，安靜的趴在我肩上。千格望了我眼，又望了望小小蘇，伸手將他抱了過去，漫不經心道：“這孩子睡著了倒比醒著討喜些。這眉目似乎也不大像你。”
本少主的心瞬間提的老高，後又緩緩的放了下來。我早說過，小小蘇這孩子，自小便愛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。他此番來宣斐山找我，亦是十分有遠見的戴了張蘇睿托人制作的——據說“透氣精美質量好”的——人皮面具。
那面皮下的一張臉，可活脫脫的是千格的翻版。
我笑了笑，極為自然的道：“嗯，他長得像他爹爹。”
千格停了腳步，眼神似是黯了黯，半晌才著：“你如今，倒是會戳人心窩子了。”
☆、鮮衣怒馬篇 六十二 太傅（1）
我謙遜的擺了擺手：“自是不及大師兄的十分之一。”
千格望了我眼，勾唇笑了笑，未有言語。
回到小院，已近亥時。我伸手接過小小蘇，將將要拔腳進房門，千格卻說話了。
“我這個人，一向憑心做事。以前那些事，為了姐姐，我沒覺得有什麽不對。如今，你想要‘如玉’，我幫你便是。你想要什麽，我給你什麽。”
“以前在我看來，最重要的是姐姐與阿年，別的人都無所謂，我自然不會多放在心上。可你，”他撫了撫心口，“可你，卻讓我放不下心了。既然我現在覺得放不下你，就自然不會讓你放得下我。我這個人，一向自私。無論是蘇貍還是小七，都要記好了。”
晚風徐徐，似有槐花的香氣飄來。小小蘇在我懷裏睡得正香，我回頭望了眼千格，一襲杏色長衫微微揚起，如流動的春水。
“嗯，你如今，還想從我這得到什麽？浮生莊？實在對你不住，浮生莊不是我說了算的，不能隨便的說給你了。”
我抱著小小蘇，擡腳進了房門。
次日早膳的時候，宣斐極為認真與嚴肅的將我們一行人望著。
“為師今早接到家書，家裏出了些小事，現需要趕回京城處理。”
“師父既然家中有事，那也是沒法的事。我們宣斐門參加不了武林大會，雖有些可惜，但也莫可奈何。我們就此一別，日後……”
“嗯，你們這就與我一道回京城，待處理好為師的家事，再一道趕去參加武林大會。”他掃了眼方才振振有詞的劉容卿，“小六，你是不是想說什麽？”
快馬加鞭的趕了七日路，終於到了北岱的京城——入安城。入安城，據當初宣家祖宗本意是要取名為仁安城的，可當日負責傳達先先先皇旨意的某位王爺，順理成章的寫成了“人安城”。那位王爺生平寫字又有些潦草，官員找來一位有名的書法家寫城門時，書法家便順理成章的寫成了“入安城”。先先先皇勃然大怒時，某位王爺振振有詞。
“入安城，入城即安。還有什麽比這個城名更適合我們北岱的京城？”
於是，入安城便就這麽定下來了。
我放下了手中捧著的七殺八卦報告，不得不嘆，七殺委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。
入了城，師父並著六位師兄都下了馬，音絮掀了馬車門簾，向著我笑道：“小七，你下了車牽著馬車就是，入了城，若是因為你的緣故顯得我們沒有教養，可就不好了。”
我抽了抽面皮，是了，此番我正坐在馬車前面趕著馬車，車內坐著羅歆、音絮與小小蘇。音絮這些日子，一直極其努力的對我表達了她對我的不待見。
我下了車，扯出一個極為真誠的笑容，轉頭將她望著。
“音絮姑娘所言甚是。沒有教養這種事，你做得已然是極好，就不需我費心來做了。”
她怔了怔，憤憤然的甩下車簾坐回馬車裏了。
不多時，便到了宣親王府邸。門口的侍衛甚為有禮的將長劍對準了我們，語氣甚為熱情，道：“哪來的要飯的，滾遠點！信不信老子一劍砍了你！”
唔，這快馬加鞭的趕了七日路，果然是有些過於風塵仆仆了。
不一會，老管家便彎著腰出來將我們請了進去。宣斐甚為溫和的對著侍衛道：“若是以前，本王必然是要你滿門抄斬的。如今，本王脾氣好了許多，見不得太血腥的事，你便尋個風光好的地方自己解決了罷。嗯，”他轉了頭，“若是本王發現你未去尋，那就只好讓你家裏人尋個風光好的地方了。”
我望了望音絮有些發白的臉，甚為好意道：“師父，為這麽件事取了人性命怕是不太好。不如就斷了其雙臂雙足，扔到亂葬崗，任其自生自滅罷。”
宣斐望了我眼，點頭沈思了會，道：“也好。”
音絮飄飄然的暈了過去。
老管家誠然是個會辦事的，為我們安排的廂房極其舒適。方思域與劉容卿畢恭畢敬的說要回家住，宣斐也只淡淡的哼了聲。
“嗯，方將軍與劉丞相的府邸想來極其奢華，勝過本王府邸千百倍罷。二位可是嫌本王府邸寒酸？明日本王倒要去挨個見識一下，今夜你們先勉強在此住下罷。”
沐浴之後，一行人聚在飯廳用飯，除了音絮稍有不適未出席，我們吃的甚為滿意。連蒹葭、伊人與球球都吃的圓滾滾的攤在地上，不願動彈。
竟就這麽在宣親王府住了下來。宣斐也不曾操心太傅的事，亦不曾進宮面見皇帝，不過是每日窩在府裏與千格下下棋，與七殺談談八卦，與徐長生聊聊女人，與韓青衣說說斷袖，與方思域品品美酒，與劉容卿練練劍術，教教小小蘇寫字。
唔，還指使著我與羅歆煮煮美食。音絮亦是在第二日就恢覆了戰鬥力，依然堆著笑游弋在七人身旁，冷著臉怒對我與羅歆。
將將到第五日上頭，宮裏那位率先按捺不住，下了旨意傳宣親王入宮。宣斐正教著小小蘇練字，直到寫完“長樂安生”的最後一筆，才施施然的換了朝服，進宮去了。
直到下午，才見他從宮裏回來。面色似有些許惱怒，換了一襲紫衣，對著我們道：“與為師一道去太傅府邸。”
太傅府邸離得並不遠，羅歆與音絮帶著小小蘇留在了王府，我們一行八人很快便到了被層層官兵圍的水洩不通的太傅府邸。宣斐踢開門口攔門的兩個官兵，甚為惱怒的走了進去。
將將步至院內，老太傅不知從何處奔來，哭天搶地的似是要抱住宣斐的大腿。
“老臣有罪，望一死謝罪，還望王爺成全！”
說著便要一頭撞死在院中的假山上。
不知何處又奔出一衣衫襤褸的老婦，在回廊中掛了根白繩。
“王爺，罪婦教導出這樣一個女兒，還望王爺成全罪婦以死明志之心！”
角落裏步出一年輕男子，舉了把長劍橫在脖子上。
“王爺，微臣自小是你伴讀，如今家中出現這等對不住王爺的事，微臣萬死難辭其咎！”
假山後一女子披頭散發走出，眼神渙散的拿著一個極為精細的小瓶。
“王爺，奴家有這樣的妹妹，已是不能茍活與世上！這瓶乃北岱奇毒‘一不小心毒死你’，奴家這便以死謝罪！”
回廊裏一女子穿著白衣，素面而來，對著我們笑的十分溫婉。電光火石之間，便見得她撲進了宣斐的懷中，嚎啕大哭。
“阿斐，你回來了！你終於回來了！我好害怕！我……”
白眼一翻，竟生生的暈了過去。
這一出戲，看的我嘖嘖稱奇，往日裏看的那些個尋死覓活的戲文竟萬萬不及這出的千分之一。宣斐未來的老丈人一家，著實不是等閑之輩。
宣斐木著臉，先將身上掛著的女子扔到地上，指著方思域與劉容卿拉住了老太傅，又讓韓青衣救下了懸梁的老婦，命了徐長生折了年輕男子的長劍，最後讓七殺奪過了女子手中的精細小瓶。
全程井井有條，條理分明，明快有序。
他嘆了口氣，望著我道：“小七可有什麽看法？”
我嘆了口氣，望著他道：“不知道那瓶‘一不小心毒死你’可是正品？”
☆、鮮衣怒馬篇 六十三 太傅（2）
太傅府的管家奴仆神色不變的將我們請到了會客廳，又將暈倒的顧若送回了廂房。不多時，老太傅便帶著先前尋死覓活的幾人，跪倒在宣斐面前。
“罪臣家中出了如此禍事，竟還辜負了聖上賜婚的一番好意！罪臣無地自容，還望王爺成全老臣滿門抄斬！”
氣勢十足，面容淒厲，連我看的都有些動容。
待回到王府，宣斐面色鐵青的領著我們進了書房。
“今日太傅府的情況，你們也都看到了。有些事情，雖為師沒有告訴你們，想必你們也已經知道。對這件事，你們可有什麽解決之法？”
眾人不由自主的多望了七殺兩眼，七殺一派從容的翻著放在書案上的書。
直在書房待了近兩個時辰，也未討論出個所以然。已入夜，一行人恭順的跟師父告了退，紛紛回房睡了。
我將將替小小蘇洗漱完畢，哄了他上床睡了覺，便聽得有人輕叩窗戶。我套了件青色長袍，整了整發冠，這才慢吞吞的開了門，跟著門外的七殺進了韓青衣的臥房。臥房內，千格一身白衫坐在書案前寫著字，劉容卿坐在圓桌旁喝茶，方思域抱著胳膊站在一旁，徐長生斜倚在窗邊望著窗外，韓青衣蹙眉翻著話冊子。
是了，這是在召開宣斐門第八次奪如玉大會。
“小七，你今日這個青衣穿的真好看，與我這身青衣相得益彰，這莫不是話冊子中的那個‘心有靈犀一點通’？”
“青衣真會說笑，小七這身青衣與我這身水墨長衫才真真是絕配，取的‘高山流水’之意，小七你說是與不是？”
坐於案前的千格微偏了頭，蹙眉淡聲道：“我倒是覺得，小七與我這身白衫顏色甚搭。”
我望了望裝作不在意卻一直拿著眼風掃著那三人與我的方思域，心內著實有些無奈，直想嘆氣。我這斷袖之名，怕是此生都平息不了。
“大師兄玩笑，青衣與白衣，便是那‘一清二白’，毫無瓜葛之意。小七斷無壞了大師兄名聲之意。”
千格挑眉望了我眼，未將此話題繼續下去。
“老太傅此番是逼著師父娶了他那女兒，瞧著師父今日入宮回來的神色，怕是宮裏那位也是做了這個打算……”
七殺難得的沒有在方才的話題裏摻和兩句，十分正經的奔了本次會議的主題。
我回憶了番白日裏見著的那位顧若，委實不能與那心高氣傲的京城第一美人的頭銜聯系在一起。可見傳言這種東西，不過是傳來供人景仰的，與事實可是半文錢關系都沒有。
單就她抱著師父幹嚎的那幾嗓子，也與高貴冷艷是搭不上一根棉線的關系的。想到此，我便不免有些唏噓。
難得韓青衣與我唏噓到了一處：“師父也是個命苦的，攤上這麽個爛攤子。那位顧若……難怪師父彼時將一顆純純的少男心給了芝葉……”
說到後來，已成嘆息。我讚同的與他對視一眼，捧著茶水汲溜一口。
“這事，其實也是無法。當初我還年幼，亦曾聽我爹一次下朝後提起過老太傅府有位國色天香的美人，就是有些不怎麽……嗯，不怎麽聰明。”
“嗯，我也聽我爹說過這位美人。後來又聽聞與宣親王訂了親，我爹還惋惜過宣親王這等人才……後來聖上為了彌補宣親王，還命人散了太傅府千金為‘京城第一美人’‘琴棋書畫樣樣精通’等等傳言……再後來，天下才子都無比艷羨宣親王，這其中心酸，也只有宣親王明曉了。”
說罷，劉容卿亦是與方思域對視一眼，捧著茶水汲溜一口。
“本王倒是覺得，這其中心酸，也不是只有本王明曉。本王瞧著你們幾人，倒是分析的頭頭是道。”
一人推門而入，清俊的面色上，泛著青光。
“夜色漸深，你們七人倒是感情甚好。可否跟本王也說一說，你們聊什麽聊的如此盡興？”
我並著六位師兄，立時跪倒在地。宣斐似是毫不在意的坐在書案前翻著青衣的話冊子，直翻了半個時辰，才意猶未盡的合上了話冊子，似是有些訝異道：“你們還跪著作甚？拜師都這麽久了，也不必每次見著為師都如此虔誠。”
虔誠，誠你祖母個腿。
他悠悠然的從椅子上站起了身，伸了伸懶腰，望著我道：“小七，你們方才，是在聊些什麽？”
我擡眼望了望六位完全事不關己面色如常的師兄，心中唏噓，果然師門情是世間情感中最不可靠的。
“也無甚大事。不過方才二師兄在說太傅與聖上似是要逼著師父娶了顧若姑娘，五師兄感嘆兩聲說是為芝葉姑娘惋惜，後來四師兄與六師兄又說及了顧若姑娘當年的一些，嗯，不怎麽聰明的跡象……”
宣斐端茶的手指似是抖了兩下，輕聲道：“什麽？為師方才走神了，你們是在聊什麽？”
“回稟師父，承蒙師父教誨，師門之間要互幫互助團結友愛。我幾人見小七有些認床失眠，便略略的盡了下師兄之責，與他說了些小故事罷了，並無聊什麽。”
韓青衣不知何時將我拖到了身後，劉容卿與方思域一左一右的架了我的胳膊，七殺兩步上前，面色不改的回著話。
那表情極為真誠，那動作極為自然，那語氣極為淡然。七殺逝去多年的腦子，似是在這一刻覆活了。
宣斐點了點頭，又說了兩句武林大會的事，便起身朝著門外走去。走至門口，又頓了頓，轉身說了話。
“夜深了，也該早些休息，明日自然有別的事要做。為師知曉你們都是為了如玉而來，雖我也不知南徐七公子為何單單看上了我這把如玉……不如就這樣罷，你們誰能想出法子讓我不必娶了顧若，我便把如玉給誰。本王一言九鼎，從不食言。”
我並著六位師兄恭順道：“哪裏哪裏，自然是傾慕於師父之名，這才拜師學藝。”
宣斐望了我們一眼，轉頭朝著臥房去了。
☆、鮮衣怒馬篇 六十四 太傅（3）
嗯，拆人姻緣這種事，本少主似乎甚為擅長。我下意識的瞄了瞄千格，他亦是似笑非笑的望了我眼。
次日一早，我便敲開了徐長生的房門。他著了中衣，開了門，懶懶散散的靠在太師椅上，倒了杯茶水潤了潤喉。
我一言不發的將他望著。
坐了會，他從櫃子裏翻了件緋紅的長袍，慢條斯理的穿好，又翻出了一雙黑靴，慢條斯理的套上。
我一言不發的將他望著。
換好了衣服，他與我對望一會，招手讓人送了洗臉水，仔仔細細的用鹽水漱了漱口，又認認真真的洗了臉。最後又讓人送了早膳，不慌不忙的開始吃筍幹雞絲粥。
我望了望桌上的早膳，一言不發的將他望著。
“阿貍，你我相識近四年，你莫非昨夜突然對我動了春心，今日才一早便來與我四目相對、培養情思？”
培養情思，養你祖母個腿。
“長生兄所言甚是，你我相識近四年。這四年裏，小弟不敢說救了兄長多少次，起碼也是幫了許多忙。如今小弟有一事，兄長可否幫一幫忙？”
“哎呀，這個幫忙麽，也得看是什麽事。你也曉得為兄近日甚忙，怕是不大有時間去陪那位顧若談情說愛的。”
我心下一抖，這熊孩子甚為敏銳，竟曉得了本少主的一番打算。
“長生兄，你這麽說可就見外了。小弟自知比不得長生兄俊俏風騷……風流，這才來請兄長幫忙。你我之間，豈能以有沒有時間論處的？小弟知曉長生兄是個極為重情義的，幫小弟這點小忙，自然會二話不說就應了。”
“阿貍倒是愈發會說話了。只是，此事非同小可，那顧若可是太傅之女，與那天涯樓的芝葉可不一樣，為兄雖自詡風流，亦是從不招惹良家女子，怕是幫不上阿貍的忙了。你為何不去找一找你家那二位公子？想必他們對你，自然是義薄雲天的。”
本少主抖了抖眉角，笑了兩笑。
“長生兄既然不願幫忙，小弟也不勉強。只是長生兄那位小娘，小弟似乎應該寫信與長生兄的爹爹問候一聲……”
話未說完，徐長生已欺近我，居高臨下的將本少主望著，瞇著眼睛冷笑道：“阿貍這是不講究兄弟情義了。”
本少主亦是瞇著眼睛笑了笑：“長生兄都不在意小弟這個弟弟了，小弟也是莫可奈何。”
他哼了哼，突地緩緩低了頭，在我耳邊輕語：“你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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